余二十初度1,沉疴方愈;零汀孤苦,影只形单,唯有毛批《三国志演义》伴吾病寂。常思得一席馀地,万卷佳著,颐奍残疾之躯,嗟乎不虚此生矣。“而立”之年,恰值“文革 ”,书肆之中,均是“红著”。夫人怜我之痴於书,佐以糊口之资,得以收藏不辍。行年“不惑”,各家名著,竞相出版,而余囊资渐丰,不添家俱衣物,不置冰箱彩电,唯购书益勤,柜中所藏,遂初具规模。其时也,苦於陋室逼仄,居仃之间,难以静心,为之长叹息。
不意五十诞辰2,修身得所3,喜之出於望外,乃可知也。然俯仰四顾,环堵萧然,惟有各类图书千馀册,庋橱数架而已。吾室之宽敞,已非一席之地;藏书之丰裕,约合万卷有馀。足慰心自娱矣。
“有无”之义广矣,余取“有儿万事足,无官一身轻。”吾生於清寒之家,乃三吴一介儒生。幼时羸弱多病,药医常伴身侧。“有识”之士判曰,充数幺童,难当后继。故自有知以来,安贫知命,忘怀得失。有志养心修身,无意争名逐利。今则侥幸有儿,品学兼优,先大父宗祧,仅此一脉4。天之恤余,后达先困,可谓厚矣。山阴听蛙阁主人知之,为余易“儿”为“书”欵余藏书之章,意即有书也可万足矣。老子曰:“无名天地之始,有名万物之母。”曹雪芹:“假作真时真亦假,无为有处有还无。”也“有无”之注释。室名为轩,取其正面临水;冠以任氏,则有别於旁姓。
余憩息是轩,纵目眺望,辄小桥流水,青山白云;闭门夜读,遴先哲圣训,后贤妙语。有奍气之愉悦,无案牍之劳累。喻之如闲云野鹤,不为过也。悠游若此,真乃人生之至乐,有此乐不可不铭之。岁在公元一九九零年农历庚午处暑前一日。5